《最后的西南联大》出版,但书中多位受访西南联大校友已经走了

2024-01-03 15:14:33

在中华民族面临存亡危机之时,在隆隆的炮火声中,西南联大在短短数年中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,其本身也成为近现代史上的一个符号。

在书中,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研造参与者、联大化工系毕业生赵仲兴,联大政治系毕业生陈志竞等西南联大学子,亲口讲述了大量关于当年西南联大的校园生活细节。

西南联大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学术圣殿。师资团队堪称“豪华”,朱自清、闻一多、陈寅恪、冯友兰、金岳霖、潘光旦、张奚若等担任讲师;校友们毕业后,大部分都成了社会各界了不起的人物,从这里走出了174名两院院士。

校友汪曾祺评价西南联大,“可以彪炳于世界大学之林,奇迹一样的‘空前绝后’的大学”。

《最后的西南联大》内附一张西南联大外国语文学系的课表。从课表来看,外国语文学系的课程主要分为国内文学、外国文学和其他课程:

由闻一多、朱自清、沈从文、陈寅恪等教授《诗经》《楚辞》《古诗十九首》《左传》、中国通史、古代神话与传说等等;由叶公超、钱钟书、卞之琳、吴宓、闻家驷等教授英文、法文、英诗、西洋小说等等。此外还有微积分、普通物理学等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。

联大校友们回忆,在哲学家金岳霖的数理逻辑课上,最活跃的就是后来的哈佛大学教授、数理逻辑学家王浩。金岳霖很喜欢他,讲着讲着常常会停下来问:“王浩,你以为如何?”王浩站起来侃侃而谈,整个课堂就变成金岳霖和王浩两个人的对话。

西南联大的许多课程没有统一的教材和教学大纲,同一门课程往往是由不同教师根据自己的研究特长进行讲授。

政治系吴德鈜校友回忆自己的恩师、政治学家张奚若时介绍,张奚若从不照书讲,自己手里拿一个提纲,学生们就在下面记笔记:“他讲西洋政治思想史,先开一个书单子,让大家自己看。写毕业论文的时候,张奚若也不会替学生定题,而是让我们自己选题目。”

教授们讲课精彩,学生也可以自由选听感兴趣的课程,还可以同时选修或旁听其他教师的课。

校友彭鄂英听过吴宓、吴晗等老师的课,她说:“吴宓、吴晗两位老师的记忆力令人惊叹,在黑板上写纪年,不用看书、不用看教案,要讲什么历史事件简直信手拈来。”

后来成为上海市委宣传部负责人的联大校友夏士铎回忆,因为学校面积大、课堂分散,听完一节课后,赶到另一个教室得跑着去,“还有很多旁听的人占了位子,上课经常要站着听,站着记笔记。”

由于处于战争时期,西南联大师生们少不了因为日本飞机空袭昆明而“跑警报”。汪曾祺曾在书中写:“三天两头有警报,有时每天都有,甚至一天有两次。”一有警报,所有师生都马上往郊外跑。

在《最后的西南联大》里也有不少校友关于“跑警报”的回忆。夏士铎在书中讲述:“老师也跑到野外去教课,读书也不安心。轰炸之后,常看到街上死伤的情况,惨不忍睹。”

条件虽然艰苦,但学习氛围却极好。图书馆的门只要一打开,大家就蜂拥而入,没位置的人只好站着看书,或者去茶馆里,花很少的钱,泡一杯茶,在汽灯下做功课。

大一大二的学生时常考试,每个礼拜都有小考,此外还有更加严格的中考、大考,一个学期没有拿到一定学分就要被开除。校友彭鄂英回忆,即便考到59分,老师也绝不会“拉你一下”,所以当时在西南联大读书的学生有八千多个,最后拿到学士学位的只有三千多个。

学生们住在由梁思成设计的学生宿舍里(因条件艰苦,其实就只是个茅草棚)。拉一块布当帘子,就算是一间。一个房间住一二十个人,还有教授以及印度、缅甸、越南来的留学生也住一起。大家用双层床把房间分割成一个个小空间,面对面住的四个人组成一个学习小组,中间摆一个箱子作为书桌。

东华大学的前身华东纺织工学院的筹办者之一、西南联大校友张文赓说:“西南联大以‘刚毅坚卓’为校训,当时大家都坚信抗战会胜利,虽然条件很艰苦,但学习都很努力,希望将来为国家做点事情。”

由于联大校友们都已年老,丁元元完成这部书便成了一件“与时间赛跑”的工作:有些老人记忆已经模糊不清,有些老人已经没有了与人交流的能力,还有些老人没来得及见面就已驾鹤西去。1993年印制的《西南联大校友通讯录》上,在上海的校友有260多位,如今健在的老人已不足30人。

在书中,联大校友凌宏炜眼看着老校友们一位位离去,感到十分伤感,每年校友聚会,凌宏炜都会唱一首“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”(《当我们年轻时》),他说,这首歌是他们年轻时候流行的歌,又与校友们当下的情况很贴切。

在书的序言部分,丁元元写道:“每一次听到联大校友去世的消息,我都会非常难过,甚至恍惚很久也缓不过来……我特别希望能在每一位受访校友的有生之年付梓,但遗憾的是,很多校友已经不可能再看到它的问世。”

在丁元元打电话过去的时候,机械系陈昌洲校友的家人告知,老人已经在前一年年底去世;外语系徐渊校友,在联大七十七周年纪念的一个多月前去世;校友蔡国谟在访谈前不久离世,丁元元差一点就与他见上面……这将成为关于西南联大永远的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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