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
怀念这东西,如同田里的庄稼,收了一茬,再长一茬。这一茬深深浅浅,那一茬长长短短,偶尔触碰,竟有怅然之意,唏嘘之感。人上一百,形形色色。事上一千,离合悲欢。人事有代谢,往来成古今。人和事组合在一起,便成了人世。人世间的百转千回,事事非非,谁又能理得清,看得透呢?
这些年来,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愿望:回到社旗,回到桥头,回到许庄小学。我将指给你们看一所朴素的乡村小学。它位于桥头镇和庄村的西北角,大门朝东,占地不大,两排老房子站成了沧桑的模样,两进院子里盛满了陈年旧事。这便是我的母校—桥头镇许庄小学。
有庄的小学,必定接近泥土和五谷。接地气的名字,是乡村的一方净土。那里知识与理想齐飞,追求与信念同步。那里有曾经教过我的老师,有曾经一起同窗共读的同学。
自从1993年暑假一别之后,我随父亲到了他工作的宛城区瓦店镇求学。老师再不曾见过面,同学再不曾见过面。他们的名字大多已经遗忘,他们的音容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风中。我们像两条平行线,越走越远,再也无法回到从前。
弹指一挥,匆匆29年。时间宽恕了我的遗忘,我有些自责。
29年了,他们身在何方?29年了,我们情归何处?
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,只剩下无边的寂静。
1988年的秋天,8岁的我开始了小学生涯。毕业那年,是1993年。
五年的时间,不长不短,却历历在目,犹在昨日。
现在我能记起的老师,不超过四个。年岁渐长,记忆力大不如从前。印象这玩意儿,说起来挺玄乎的。事实确实如此,你能记住的人,往往是有特点的,不论好与坏,美与丑。
1988年秋期,给老师从1数到100后,我直接上了一年级。那时农村没有幼儿园,也无学前班,都是8岁了学校才收。我上学那年,学校刚刚有了育红班,也就是学前班。
我的启蒙老师是西张营的张同先老师。我们住在东张营,与他家只隔了一条水渠。张老师身材高大,却慈眉善目,为人和善。见人常常未开言,笑意却早已绽放,像个弥勒佛,在十里八乡人缘极好。
张同先老师在学校一直教低年级语文。比女教师还温柔的脾气,妙趣横生的课堂,满腹的童真童趣,让他在学生面前如鱼得水。他教我们拼音时的惟妙惟肖,他教我们认字时的举一反,都让人过目不忘。同事们都说:张老师教得好,学生学得呱呱叫。一二三年级时,我最喜欢的老师就是他。他极少批评我们,偶尔犯错,他也总是低声细语,入情入理,循循善诱。
四年级时教我们语文的是董**老师(记不清名字了),和张教师的温和生动截然相反,他脾气稍显暴躁。印象最深的是,如果我们没有按时完成背书任务,他就会板起脸,用眼睛盯着我们,看得我们脸红心跳。有时候,他忍不住会用一根一端有疙瘩的枣木棍敲打我们的双手。双手红彤彤的棍痕,让我们三分敬畏,七分胆怯。那时候,我们最害怕中午留校,最害怕面对他凌厉的目光。现在想想,一切早已释然。他的严格要求,也是为了学生好,只是方法尚有待商榷。话说回来,十年树木,百年树人,不修理错误的枝枝叉叉,学生哪能轻易成材?
五年级时的陈金合老师是一个温柔儒雅之人。我记得他面相极帅,特别像《亮剑》里的政委赵刚。剑眉星目,谈吐优雅,一表人材。陈老师写得一笔好字,语文上得深入浅出,不说入木三分,也得绕梁三日。数学老师姓程,(名字忘记了),比较严谨认真,数学课上得有板有眼。一到他的数学课,大家都像温顺的小绵羊,不敢造次。要不然,若程老师的火眼金睛逮到,那罚抄作业是不可避免的。
音乐老师是当时我们校长的新婚妻子,一位美丽大方的年轻女老师。她杨柳细腰,弯眉杏眼,体态匀称。那时没有“美女”这个词,但现在想想,她长得还是很“哇噻”的。她的嗓音像百灵鸟,唱歌极为动听。我们常常陶醉在她的声音里,仿佛看到三月的春光,听到了燕子的呢喃。她在课堂上教我们唱的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》《我的祖国》《春天在哪里》是我们当时的最爱。虽然我五音不全,但这几首歌,至今还会唱。她会老,但这些美丽的声音不会。歌声是永恒的。
还有其他老师,现在印象模糊。可能是没有交集,也可能是没有特点,两者皆有吧。有意思的是,留在我记忆里的老师都是男老师,且教语文的居多。也许那时候起,我对语文的兴趣,已经暗生滋长了。
农村老话说得好:“男怕入错行,女怕嫁错郎”。当时的农村教师待遇极低,老师们生活困顿,于是便有了“上辈子杀猪,这辈子教书”的戏谑之语。因为难养家糊口,所以有民办和公办之说。但不管民办公办,家里都种着地。平时都是标准的泥腿子,可一旦到了学校马上华丽转身,成了传道授业解惑的饱学先生。两种角色的自由切换,着实不易。现今教师的待遇和那时候相比,真是有天壤之别。他们能扎根乡村小学的三尺讲台,一支粉笔,两袖清风,几十年如一日,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,难能可贵,令人钦佩。
那时候的乡村小学,虽然物资贫瘠,我们却过得很充实。
我们东张营村是离许庄小学最远的村子,有五六里地。每天上学,我们都是结伴而行。背着布书包,用脚去丈量人生的每一步。很难想象,五年的时光,我们每天两个来回,究竟走了多少泥路雨路夜路?经历了多少春去秋来?沐浴过多少风霜雨雪?
路在脚下,人在成长。
我们的成长,不但在学,还在玩儿。
在学校的游戏比较原始朴素:文明一点的有摔四角,推铁环,打弹弓,弹玻璃球,捏泥人等。比较粗糙豪放一点有男孩子之间的“磕鸡”,冬天大集体的“挤暖包”,拉帮结派的“犟牛抵架”“木头人”“炮打洋人”等。女生们主要玩踢毽子,跳皮筋,扔沙包等。一下课,校园成了欢乐的海洋。不管啥游戏,都能让乡村单调的生活,增加无限的乐趣。
物资匮乏的年代,在学校能买到的零食比较简单:糖豆,薄荷糖,芝麻糖,小饼干,汽水等一些小食物,夏天时还有冰棍等,都能让人兴奋一整天,成为上学放学路上的谈资。几毛几分的东西,对于手里空空如也的我们,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。除了问大人要,还得平时一分一分的攒,一点一点的凑。
骄阳似火时,我们自力更生,喝自制的饮料:凉白开,加点醋,放几粒糖精,有条件的加一点红红绿绿的色素,就成了让人馋涎欲滴的美味。更多时候,我们没带水的时候,就跑到和庄有压井的人家,按压几下,用嘴直接喝这种甘甜清凉“井把凉”,也非常解渴过瘾。
大雪纷飞时,我们亲近雪,以雪为乐。打雪仗,堆雪人,在雪地里印上自己的脚印,在雪堆上印出自己的脸庞。那时最盼望下雪,教室后面由我们学生上交的柴火(树根,树枝,芝麻根,黄豆根等)。天一冷,老师就让我们生起几堆火,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火。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,我们的心都是温暖的。那时候,说出来的话儿,都冒着热气儿。那时候,我们就已经知道了:冬天来了,春天离我们还会远吗?。
下雪天还有一个好处,因为学生们都是走读,风大雪大路不好走,为了安全,学校就只上一晌,下午放假在家休息。所以那个时候,我们最盼望下雪了。雪一下,生活完全就是另一个样子了。
熬过冬天,我们就可以春游了。阳春三月,春暖花开,老师带领我们排成一队,去田野春游。我们看的是万物复苏,生机盎然。老师看的是幼苗茁壮,充满希望。
入夏时,教室没有风扇,我们喜欢在校园的树下背书。三个一群,两个一伙,书声琅琅,那种感觉,颇有校园点兵之意。
早读时,我们用自制的照明: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带蜡烛,而我们这些家庭条件差点的学生,照明就只能选择小油灯了。比起家里使用的大油灯,小油灯有点因陋就简。我们把墨水瓶的瓶盖钻个洞,把用铁皮包裹的棉线安进去,加点煤油,就成了一个简单实用的照明工具。清晨的乡村小学,灯火闪闪,照着一张张稚嫩的求知的脸,那是怎样的一幅清苦却温馨的画面?
很遗憾,我们小学毕业时,没有一张合影。那些教过的老师们,是否已经退休,含饴弄孙?那些我的同学们,是否也是成家立业,挑起家庭的重担?
没有人给我答案,也无从知道。其实知道不知道,已经不重要。重要的未来的岁月,我们仍将砥砺前行,风雨兼程。
许多的画面,已经成了碎片,我记忆的线,很难把它们穿起来。我知道,它们注定会消失在岁月深处,留给我们一句长久的喟叹:世事无常,人生如梦。
画面是难忘的,同学的名字却是容易忘的。
我现在能记起的小学同学的名字,也就七八个吧!我不知道,还有人记得我吗?当年我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,已经成为了中年大叔。喜欢用一些文字构筑自己精神的乌托邦,并沉浸其中,不能自拔。
我们这群80后啊,生在改革中,走在春风里,已经跨世纪。我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,散落在天涯,各自抱紧自己的孤独与无助,努力地活着。我们彼此再无联系。倘若相逢,必定不相识。人生之事,十有八九不如意。也许,不完美的,才是生活,不圆满的,方是人生!
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,我从桥头镇许庄小学毕业了。
29年了,我很怀念它……
有诗歌和散文等见于《诗选刊》《星星》《诗潮》《诗林》《扬子江》《绿风》《中国诗歌》《中国诗人》《山东文学》《天津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散文选刊》《躬耕》等刊物,共计600多首(篇)。其中《风吹平原》《低处的阳光》《放羊的老杨》等6篇作品入选高考和中考模拟试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