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房间像“开盲盒”:大学生隔离点内自学修马桶,口罩芯过滤自来水

2024-07-09 15:09:57

疫情三年,本届大学生们经历了独特的生存体验。时不时的封校、网课,改变了他们认知世界的方式。他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泡泡里,过着外界无法触摸的二手时间。我们找到了一所985大学的3个大学生,他们有的面临工作,有的面临考研,但无一例外的,都面临着不确定的未来。他们讲述了疫情以来,断断续续的隔离人生。

隔离点有四个,外表上看都是一排排规整的白色板房,相对而立,旁边只有树林和农田。但内部条件相差悬殊,有的是酒店的装潢和设计,有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里两张上下铺,有人在楼道里走会轻微晃动。大家管被随机分配的房间叫做“开盲盒”,试图以此消解隔离的艰苦。

方小瑜与学校唯一一例阳性确诊者在同一栋宿舍楼10号楼,她们提前一天被拉去了长清方舱隔离。每天12点左右,发餐员随机敲门的声音,以及大桶纯净水被拖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便会在楼道里回荡。

方小瑜在方舱学会了用最快的速度开门拿饭,以免苍蝇乘机飞进;也学会了打苍蝇,先在微信群里表示歉意(在方舱打苍蝇,整栋楼都能听到霹雳吧啦的响声),然后将飞进的苍蝇赶进洗澡间,拿衣架和拖鞋当武器。

她想看点风景,摆脱压抑的心情,隔着窗户望去,正对着的是另一栋板房,对面的屋子都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。周围没有村民生活的痕迹,像与世隔绝一般。她怕蚊虫和柳絮飞进屋,一直不敢开窗户透气。屋里尽是白墙、白地,以及偶尔出现的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,她在里面过了14天昼夜颠倒的生活。

最后一天,她打开窗户,看着外面的太阳白花花的,她感觉“整个人已经麻了,没有别的情绪”。

学校解封后,方小瑜也要毕业了,她在学校剩下的时间只有一个月。解封第二天,她跟同学约去学校旁边的商场吃饭,出校申请的理由一栏她填了“修手机”。

学校北门摆了十张桌子,从一号桌到十号桌,统统摆满了外卖。拿外卖的同学来来去去,人挤着人,方小瑜回忆起来,北门可从未聚集过这样多的人。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起,多了一个陌生的黄色外卖柜,柜子里什么都没有,也没人靠近它。校门口排了几十米长的队伍,前面的同学一个个扫码识别通过南门。轮到她,也顺利通过。接着她站在门外等着室友,看着室友扫码,手机显示出可通行,看着室友将脸对准摄像头,屏幕上却显出一个红叉。人脸识别出现故障了。

“你得再排一次队,或者到旁边等着。”方小瑜隔着门听见看门阿姨对她的室友说。

太阳晒得她焦躁,她冲里面喊:“阿姨,这个系统本来就有问题,她们的扫码能扫出来,就说明她们已经得到批准了。”

因为相同原因被阻止出校的同学,队伍排了很长。他们都在抱怨。阿姨试图维持秩序,说好好好,然后走到机器前,对着摄像头扫了自己的脸,跟大家说:“你们出去吧。”

学校最气派的正南门上一次敞开是2月份开学日,两幢11米高的主塔楼矗立在大理石地面上,东西两向延伸出几十米的弧形连廊,像人主动怀抱时展开了双臂。两侧的主塔楼跟学校正中心最突出的教学楼呈一个“山”字,它一直被视作这所985大学最具标志性的建筑。

封校是从哪天开始的呢?回想起来,大家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。可可认为是今年3月30日,那天这所北方城市发现一例确诊病例,早上八点可可就收到老师的微信消息,要她立刻回学校,她穿了衣服就往学校赶。可可读公共卫生专业,在位于市中心的老校区,校区内住了很多老年居民,小区和校园融杂在一起。校区主要是医学专业的学生,有很多学生要去医院和疾控实习,所以“从2020年开始,没有完全真正地封闭过”。

但绝大部分同学从今年开学以后就无法出校了。这样算,从2月20日返校,学校实行审批制,到5月22日结束自我健康监测恢复备案制,封校一共92天。

先是出入校门流程变复杂了。疫情后,校门前安装了人脸识别,通过闸口要先登录小程序,填上姓名、学院年级、出门原因。之前填写过的会保留,接着点击“提交”,记录上传,审核成功,就可以面对摄像头刷脸离开了。

原本实行的是备案制,自动审核只需要一分钟,随着防疫政策日趋严格,审核制变为了审批制,需要等待辅导员、学院领导层层审批签字,至少要提前一天申请。

不必要的外出理由会被阻止出校。吃饭、娱乐是最不可能通过的,看牙套、理发也会被劝说延缓一阵,或在学校里面解决。一位同学的电脑坏了,申请出校修电脑,不得不先抱着电脑到学院领导面前跟他演示电脑的确坏了。

快递也分了类。网购的食物、外卖一概不能收,但衣服、饰品、学习用具、家里寄的包裹是可以的。直到5月,外面来的快递统统不准进入校园。

校内的超市成了购物的重要场所。2020年,同学们最爱去的那家超市突然倒闭了,一家著名的线上连锁超市便立刻入驻,建立了线下实体门店。带着更贵的零食、更高端的品牌、更精致的包装:十块钱的元气森林、七块钱的无糖奶茶、68块钱的牙膏。

有一天,可可骑自行车路过西北门,看见学院书记正隔着电动栅栏跟妻子说话,妻子抱着女儿。封校以后,学校领导和老师也要留守学校,办公室变成了集体宿舍。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屋子,原来只有柜子、书桌,现在还要在不大的空地处支起折叠床。也有老师带着被子床单进了实验室。

操场成了最拥挤的地方,四百米的操场,一米前后都是人,跑步是几乎跑不起来的。操场中间,有人打麻将,有人打扑克,有人每天带着吉他、音响,弹唱2000年初的情歌《后来》《当》,这些歌曲最容易引来合唱,围观的同学有时能占满四分之一个操场。

学校食堂支起档口,售卖地摊小吃。晚饭后,上下四层楼,40多个档口,螺狮粉、芝士热狗、蛋挞、奶茶,排队的人连起来绕过了五六栋楼,从食堂排到了校门口。

每年大学的毕业典礼,校长都会表彰几位优秀毕业生。2019年,她在演讲时表扬:“电气学院的陈同学,你将创业第一桶金捐赠给母校;物理学院的于同学,你既在全国大学生物理学术竞赛中鏖战群雄,还在全省大学生运动会上所向披靡;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的陈同学,你投身实践、甘于奉献,深入乡村调研。”

2021年,校长在演讲中则说:“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程同学,你在实习期间取得了骄人的业绩,也收到了‘大厂’的邀请函;数学院硕士研究生袁同学、经济学院硕士研究许同学等30多位同学,你们虽来自不同学科专业,却不约而同地把抗击疫情作为研究主题和典型案例。”

一手经验变得稀有。2020年学校官网开放的慕课名单里,一门叫“游韧泳娱-走进水世界”的课程介绍写道:“这是一门关于游泳的教学课程,以技术模块、健身模块、游泳美学为框架,讲述了游泳的起源,游泳的方法和作用。”

另一门“跟着电影去旅游”的课程号召同学们:“跟着《哈利波特》和《阿甘正传》畅游英美。”

大学五年,可可唯一走出校园体验工作的机会就是今年春天的实习,她去的是疾控中心传染病防控所。每个早上可可会在八点走出校门,十多分钟后到达学校对面的医院。每两天她会全副武装,穿着三级防护服,戴着N95口罩和隔离面罩,跟着去省政府为公务员核酸采样。她对实习刚产生兴趣,但3月30日,实习戛然而止。学校全面封校,原来的校外实习改为了课题设计。

隔离结束了,大学还在继续。可可决定考研,她打算考不上就二战。我问可可:“考研对你的意义是什么?”可可说:“就是遵从父母和大环境,随波逐流的选择。”可可读的是公共卫生专业,疫情以后这一专业绝对是炙手可热,2020年全国研究生扩招的四个专业中,公共卫生就是其一。

选择了公共卫生专业的可可无疑是踩中了时代热点。但可可否认了这种说法:“我们去疾控实习的时候,我问了我们老师,你们这两年还在对外招吗?他说这两年应该就不会招了。”

一切都是不确定、不可靠的,除了报考比、分数线、录取率、考试范围,一个个惊人的数字摆在眼前,但在可可看来,它们的难度至少是可知的。

今年,可可所在的班级,大多数同学都是保研和考研的。学校专门设有考研教室,教室总是满员。从去年9月份到12月研究生考试,班里有同学早上六点四十,天还不亮就到了自习室,一直坐到晚上接近十一点。

封校两个多月,一晃眼到了五月,学校突然查出1例阳性患者。五月的第二天,凌晨三点,宿舍门响,老师候在门口。李潭得到通知,学校六个校区的一万名学生都要转移去附近的方舱隔离。他下床,开始将牙刷、毛巾、衣服、螺丝刀塞进行李箱。他跟舍友一边收拾一边聊天,收拾好了之后,又被提醒忘记了某样东西,反反复复,不知不觉天亮了。

一大早,白色大巴车占满整个马路。提着各式各样行李箱的同学戴着一模一样的N95口罩和手套排着队在马路上穿行。街边小店的卷帘门紧锁着,柳絮在空中肆无忌惮地横飞着,路边生出了杂草,街上变得好静好静。李潭提着行李箱,站在北校门门口,“春天真的过去了。”

转移时间从早上7点推迟到了下午两点,他补了一觉,还算精神,在接近30度的高温天气下,跟三十个陌生同学在一辆大巴车里坐了两个多小时。大巴一路向城外驶去,走上一条山路,阳光透过碎云,斜斜地照射在山峰,显出几道光柱,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去郊游的感觉了。救护车和警车跟在他们身后,一路绿灯,畅通无阻。

在社交媒体和视频网站上,学生们表现得毫无忧虑。他们像写景点测评一样描述自己隔离的生活。餐食:午饭和晚饭很好吃,有肉有素还有零食;再是生活设施:WIFI、空调、电视、热水器俱全;接着是服务态度:“会帮大家解决一切问题,做核酸的姐姐也特别温柔”。

对大学生来说,隔离、封闭的影响似乎还是微小的。一位博士生在他的封校记录里写:

“学生这一群体永远都是小我中一员。……昨晚,心脏有些放电般的疼,于是,今天上午去校医院做了心电图。与校医院大夫闲谈,说起封校不进不出时,大夫说:“反正学生没家没啥牵挂的,封就封吧,我们教职工这也太苦了。”

必要的生活里随处都是“不必要的烦恼”。快餐饭盒周围永远沾着一圈油,要在手心垫上几层纸,“小心翼翼地把饭请进来”,再沿着边边角角擦拭一遍;作息时间在这里完全陷入混乱,通常到了凌晨两三点李潭都没有睡意,空调度数开得很低,他盖着被子不想出被窝,拿起手机不知道做什么。

李潭打电话给女朋友,他们被分在两个不同的隔离点,见不到面,每天固定的安排是一两个小时的视频电话。从在一起开始,他们几乎每天见面,而现在他们分隔两地,还不适应跟对方用视频交流。

两个人互相诉苦:我这边没有饮用水,你那边怎么样?今天吃了什么饭?今天的拔丝肉有没有馊掉?今天你那边的方舱里头有出什么问题了吗?窗户有没有掉下来?马桶有没有不通?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笑了。

“女朋友和阳光都不在身边。就让人感觉好像是被抛下的一样。”李潭说。

李潭和女朋友是去年12月确认关系的,她是他辩论队的师姐,大三休学一年后,跟他同班。一整个秋天和冬天,他们约着一起自习,到了傍晚休息的时间,他们一起散步,一起走出校门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明湖。

他跟她吐槽没有意义的实习,领导让他设计海报,用色要五彩斑斓的黑。他们从工作的无意义感,聊到福柯的全景监狱、伦理学的语言假设。爱情将他从“不知道一天是怎么过去的”校园生活中解救了出来。

在方舱,看书和写论文都给荒废了,倒是学到了些生活技能:如何应对马桶漏水?找塑料条垫在洗澡间地板的缝隙,再拿棍子把马桶槽里的拨片拨正;如何过滤出干净的水?把口罩剪开,抽出中间一层的无纺布,然后拿口罩绳子将无纺布缠在水龙头上。

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,李潭几乎每晚都和辩论队的队员们泡在学校西门的肯德基讨论辩题,直到10点55分,在宿舍关门前的最后五分钟冲进西门。整个肯德基几乎是被他们占据了,有做指导的学长学姐,有帮忙查资料的队员,十多个人挤在一起,被肯德基暖黄色的光包裹着,一边吃着汉堡,一边讨论辩题。那样的氛围在2020年秋天以后便不复存在了。

“我们只享受了半个学期正常的校园生活。大一上,很快乐,非常快乐,是一种现在回想起来,就觉得好可惜的快乐,可那样的快乐只有半年。”

那时走在校园里,没有人戴口罩,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和一张张活生生的脸。老头儿、老太太带着小孩在学校的小广场玩啊、吵啊,让李潭感觉,“这个世界是充满了生命力和希望的”。

那时校园里的同学,有人急匆匆往前冲,有人闲庭信步,大家各有各的步调。走在路上,总能偶遇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,那是大学的美好之一,与新鲜的面孔相识,跟他们打个招呼,随意聊聊。当大家不得不戴上口罩,将自己的生活收缩在三点一线的框架里,甚至在宿舍的小房间里后,那些面孔似乎成了手机里的符号,仿佛他们从来不曾真实存在过。

自,李潭便不再想听课了。所有课程都变成了网课,没有人在意你是否是个认真听课的“好学生”。李潭会在早上七点五十醒来,登陆腾讯会议,点开静音键,然后转身回到床上。在家的时候,除了睡觉吃饭,就是散步、买菜、遛狗,偶尔见朋友。

他早已厌倦自己的专业。他开始停下来寻找新的方向。他漫无目的地逛B站,搜到了北大哲学系教授杨立华的“中国哲学课”,杨立华用时代问题作为线索,串起了整个中国哲学史的发展,他一集一集跟着学。

李潭打开了哲学的大门。他在讲庄子的课程中记下笔记:

“人总是在不知之化当中。在盲目的大化流行面前,人是无可奈何的,对人而言,最坚硬的客体莫过于这不知其所以然而然的‘不得已’。”

“人在变化面前的不由自主,揭示出了更主动的他者的存在。”

今年三月,李潭为全国“新传杯”辩论比赛打了场模辩。那是一个各高校间组织的联合辩论赛,改为网辩之前只在北京举办,也只有北京的学生参加。2020年开始,成了全国性比赛。

今年他们拿到的辩题是:拐卖妇女儿童的刑罚应不应该提高?

李潭和队友们为正方:应该提高刑罚。他们搜集了所有网上的资料,分析罗翔和车浩关于这一议题的文章。他们建立了一个政策模型,主张刑罚应该提升。

队员们对这一辩题兴致勃勃,虽然解封还遥遥无期。他们白天在各自的自习室查资料,晚上在学院楼的走廊碰面。大家在走廊的拐角席地而坐,那里夏天很热,冬天很冷,肃清的冷白色灯光自天花板打下,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辩论。

模辩那天,队员分成了正反两方,因为是网辩,所以他们分开坐在两个教室,面对着电脑,戴着耳机。李潭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:“好像电脑背面的一个虚拟的敌人,一个假想敌。”旁边队友的说话声几秒钟后会从耳机里再次传出。一个有些怪异的场景,大家面对面,却要通过屏幕来交流。

正式比赛,李潭和队友们败给了首都师范大学。和所有互联网上的论战一样,网辩的确会让双方更容易跑题,更容易情绪激动,更容易因设备问题出现意外的结果。一场失败的、不正式的、无足轻重的网络辩论比赛,有什么意义呢?

去年不少校内活动都取消了,但是校内辩论比赛,学生们坚持要办,又是找联络学生会,又是去团委走审批。他们尝试用自己的方式讨论与当下息息相关的议题。去年的辩题包括:

决赛的辩题是“当代青年面对‘内卷’应该/不应该选择佛系?”题目是李潭出的,“内卷和躺平好像已经是大学生活一个比较核心的部分了。”周围的同学一分为二,一边是内卷,一边是躺平。躺平的人会时不时发朋友圈美食九宫格,配文:不要再卷了。内卷的人会在书桌上贴标签,写着:拒绝躺平。

在学校,辩论队和广播台的活动给了他意义感。“不是对这件事业,或者这个世界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,而是获得了一些新奇的生命体验,或者是在某一方面有所长进。”但这些还远远不够。

从2020年秋天起,李潭也就过上了每日出入自习室的生活。自习室像极了高中的教室,每张桌子都摞着半米高的书,固定的座位、固定的时间,每天来的人都彼此认识。除了学习就是学习。唯一不一样的是,随时都可以离开,这是大学的自由。

李潭了解哲学,但没了解保研。大二回到学校,班里的考研派、保研派、出国派都各自为伍了,同学们提前计划起未来。李潭大一的成绩位列全班后30%。当他了解到保研这个事情的时候,发现自己已经保不上研了。他默默决定,从新闻转向哲学。他在网上搜索考哲学应该从哪里学起,网上的经验贴都是为应试准备的,为求速成和高效,书单都是考研范围内的教材。他要从基础学起,先买了一套劳思光的《新编中国哲学史》。

李潭总在宿舍楼15层的电梯旁喝酒,那有个小门厅,灯泡坏了,但不打紧,他喜欢。李潭好酒。2021年一整年,他喝酒167次,酒量出奇的好,10罐、20罐的喝。能出学校的时候在学校外的地摊、校门口的小吃街。封校了,就在校园里四处寻找角落,他躲进了广播台,在一个十来平米的小隔间,里面只有沙发和两张桌子,桌子摆着啤酒和小吃,手机播着马三立和郭德纲的相声。

后来他发现了门厅,于是拿着啤酒,带着牛肉干、葡萄干或是蚕蛹往那儿一坐,正对着有一个大窗户,能看到学校外的街道,车水马龙,路人熙熙攘攘,店肆的招牌都亮着光,有一家潮汕火锅店,每次看到时,门口都坐着好多人等位子。

5月22日,正式解封第一天,李潭决定回家。现在,李潭也寄希望于考研了,用读研究生的时间来填满自己,花更多的时间坐冷板凳,更多时间的看书,更多的时间从事“作为人的基本存在形式”的那一类劳动,比如在下午四五点,阳光刚刚好的时候,他可以坐在家里厨房的角落,剥去蒜皮,脑子里想着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
早上八点,他带着两个行李箱,推一辆电动车,经过消毒液的喷洒,穿过学校门前的缓冲区,平常没有人会走这道门,这里只留了一个出入口。门卫努力推开一条门缝,叫他挤出去,然后打开了第二道门——一个可伸缩的铁门。他走出校门,马路上人来车往,店铺也都开张了,只是有家炸鸡店关门了,似乎一切如常。他好久没在外面行走了,感觉“胳膊不是胳膊,腿不是腿的”。

离去前,他回头看看学校,一时间很恍惚,上一次从校门走出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,“这一整个学期,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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